【出鏡】陳爍

　　在中美貿易博弈的棋盤上，一種原本用於鎮痛的药物，芬太尼，成為雙方角力的焦點。

　　不久前，中美在瑞士日內瓦達成協議，雙方各將關稅降低115%關稅，美國對華關稅降至30%，中國對美關稅降至10%。消息傳出後，不少人在問，美國比中國多出的這20%的關稅是什麼？這20%，便是美國總統特朗普借芬太尼之名，在關稅戰前對中國加收的所謂“芬太尼關稅”。芬太尼究竟是什麼？為何會成為中美兩國博弈焦點？其背後又藏著什麼矛盾？美國的“芬太尼危機”到底是誰的責任？今天，我們就來一起揭開芬太尼的真相。

　　【小標題】芬太尼是什麼？

　　【出鏡】陳爍

　　芬太尼原本是一種人工合成的阿片類鎮痛藥，鎮痛效力是嗎啡的100倍、海洛因的50倍，最早由比利時的藥理學家保羅·楊森於1960年合成。自問世以來，芬太尼因起效快、鎮痛效果強，被廣泛用於手術麻醉、癌痛控制等醫療場景，或用作鎮靜劑，並被世界衛生組織列入《基本藥物標準清單》。20世紀60年代中期開始，芬太尼在歐洲被廣泛使用，美國也於1968年批准芬太尼用於醫療用途。

　　為什麼說它“原本是”一種藥品呢？阿片類藥物本就是為了複製鴉片的止痛特性而配製的藥物。因此，芬太尼有一定的成癮性。當前，被國際社會用於醫療用途的僅有4種芬太尼類藥品，即芬太尼、舒芬太尼、瑞芬太尼和阿芬太尼。通過簡單修飾芬太尼化學結構上的某個原子或基團，就可以得到結構類似、作用相近甚至更強的類似物。如果濫用這些沒有醫療價值的芬太尼類物質，便可能導致昏迷、呼吸抑制甚至死亡。因此，芬太尼也日漸成為了危害生命的毒品。目前，全球已查獲作為毒品濫用的芬太尼類物質有數十種，潛在的類似物數量可能高達成千上萬種。而美國，就是芬太尼濫用的重災區。

　　【小標題】美國的“芬太尼危機”

　　【出鏡】陳爍

　　前段時間在社交平台上流傳著一些讓人觸目驚心的影片，影片中呈現的是美國費城肯辛頓大街上的景象，骨瘦如柴的市民行走緩慢，行為怪異，每走幾步就能看到有人長時間僵在原地，身體保持向前或向後彎折的奇特姿勢。這就是芬太尼使用者的常見特徵，這種身體表現被稱為“芬太尼折”，也被稱為“僵屍症”。

　　據國際麻醉品管制局統計，美國是世界最大的芬太尼類藥品生產國和消費國，以全球5%的人口消費了全球80%的阿片類藥物。2018年，美國申報芬太尼類藥品配額1.19噸，而當年中國的產量只有50.03公斤。美國疾病預防和控制中心數據顯示，2023年，以芬太尼類物質為主的合成阿片類物質濫用過量致死人數達7.5萬人，佔全部藥物過量致死人數的近70%，成為美國18歲至45歲成年人死亡的主要原因，美國政府因此將矛頭對準芬太尼，認為是芬太尼導致了“美國史上最嚴重的毒品危機”。在美國，芬太尼通常被偽裝成處方藥出售，僅僅兩毫克，一隻鉛筆尖的量，就能夠讓人死亡。

　　【小標題】芬太尼為何會再美國失控？

　　【出鏡】陳爍

　　芬太尼為何會在美國失控？追溯歷史，我們會發現，美國社會的阿片類藥物濫用問題已經發生過幾波。

　　第一波是1991年前後，一些製藥公司大力兜售“阿片類藥物無害論”，鼓勵藥師大量開具該類藥物。這導致了阿片類藥物致死人數快速上升，最典型的是普渡製藥的奧施康定，在1999到2017年，共有20萬美國人死於該藥相關的過量服用。第二波從2010年左右開始，阿片類藥物得到管制，人們轉向了海洛因。2010到2014年，美國白人海洛因過量攝入致死率上升了267%，其他族群也大幅增長。第三波就是2016年至今的芬太尼濫用。

　　由此可見，一方面原因就是傳統使然，美國人有使用阿片類藥物的習慣。德國之聲曾報道稱，全球絕大多數的非法芬太尼使用和相關死亡事件都發生在美國，這是“止痛藥文化”等美國社會的獨特因素所致。第二方面是利益驅動。大型藥企為了維持可觀的經濟利益，資助專家有傾向性地研究得出“阿片類藥物無害”的結論，藥店大力兜售、醫師濫開處方，形成完整利益鏈條。第三方面，是美國政府的監管不力。美國政客從製藥企業獲得大量政治獻金，因而對“管制芬太尼”的要求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”。

　　美聯社和美國公共誠信中心2016年發佈的一項調查結果顯示，阿片類藥物行業及其盟友，為大約7100名州級職位候選人提供過資金支持，且製藥公司及其盟友擁有一支覆蓋全美50個州首府、規模超過千人的遊說力量。在2006年至2015年間，包括普渡製藥在內的止痛藥生產商及相關組織，在遊說和政治捐款方面花費超過8.8億美元。英國《衛報》也曾在2017年報道稱，過去十年間，製藥企業投入25億美元遊說和資助美國國會議員，90%的眾議員和97%的參議員都收到了捐款，尋求影響對製藥業各方面的立法。

　　2020年11月，美國俄勒岡州和華盛頓州宣佈，少量持有可卡因、海洛因、致幻蘑菇等硬性毒品將被合法化。亞利桑那州、蒙大拿州、南達科他州、新澤西州和密西西比州也先後宣佈大麻合法化。美國50個州裡面僅剩15個州仍堅持將“持有大麻”列為違法行為。第四，美國政治極化阻礙了芬太尼問題的解決。共和黨和民主黨嘴上都說重視芬太尼問題，但實則把它當成兩黨鬥爭工具。為了避免對方成功解決芬太尼問題，兩黨經常給對方“使絆子”。就在2023年5月，共和黨在眾議院提出“阻止芬太尼販運法案”，133名眾議員投下反對票，132人來自民主黨。

　　【小標題】美國的芬太尼問題和中國有什麼關係？

　　【出鏡】陳爍

　　那美國的芬太尼問題和中國有什麼關係？

　　在自己無法解決“芬太尼危機”的情況下，美國政府便“甩鍋”給中國。2017年，早在特朗普第一任期時，他就使用了“內病外治”，將罪責扣到中國的頭上的傳統技能，多次指責中國是“芬太尼流入美國”的“罪魁禍首”。但國家藥監局今年3月表示，2024年中國芬太尼類藥品出口量為12.3公斤（以芬太尼類物質鹼基計），主要出口至韓國、越南、菲律賓等國家。截至目前，中國從未向北美地區出口過芬太尼類藥品。美國政府卻聲稱，中國是出口製造芬太尼的化學品的主要來源地，並指一些中國企業通過加密平台和加密貨幣，向墨西哥販毒集團供應原料，後者在墨西哥加工後走私到美國。美國海關稱，2024年以來，美國被查獲的芬太尼中，98%通過美墨邊境流入。

　　事實上，2019年5月起，中國將芬太尼類物質和兩種關鍵芬太尼前體列入管制品種目錄，是全球第一個這樣做的國家。同時，中國通過全鏈條監管打擊非法生產與出口。2022年3月，美國國務院發佈《國際禁毒戰略報告》，承認“自從中國2019年整類列管芬太尼類物質以來，幾乎沒有發現從中國進入美國的芬太尼或芬太尼類似物。”此外，中方高度重視與墨西哥開展禁毒執法合作，墨方也從未查獲來自中國的易制毒化學品。自中美兩國去年1月重啟禁毒合作以來，中國新列管了46種新精神活性物質，後續又對包括3種可用於製造芬太尼的前體化學品在內的7種化學品實行列管，這些實際進展和成果也得到了包括美國白宮、國務院、司法部、國土安全部等多部門的認可。然而，僅僅過了幾個月，美方就“選擇性失明”，這令人匪夷所思。

　　中國也一直有同美國認真探討有關問題，開展禁毒合作，在物質列管、情報交換、個案合作、網絡廣告清理、毒檢技術交流等方面做了很多事情，取得諸多成果和成效。從是非道義上講，在芬太尼問題上，中國一直在幫美國解決問題。更重要的是，歷史上，中國曾深受毒品之害。新中國成立後始終對毒品“零容忍”，對於毒品的管制是全球最嚴的國家之一，對毒販處以死刑等做法起到了強大的震懾作用。因此，把芬太尼問題甩鍋給中國，確實是“欲加之罪”。

　　說了這麼多，終於是說到我們今天的重點，那就是芬太尼和加關稅之間是什麼“邏輯”？

　　在第二任期剛開始，特朗普就立刻開始打“芬太尼牌”，以此為藉口向中國、墨西哥和加拿大揮舞關稅大棒。2月1日，美國總統特朗普簽署行政令，以所謂“採購並允許非法芬太尼分銷到美國，導致數千萬美國人死亡”為理由，對中國商品加徵10%的關稅。3月3日美國再次以芬太尼問題為由，提出對中國輸美產品再加徵10%關稅，與先前的一起共20%的關稅，這就是咱們開頭所說的20%“芬太尼稅”。

　　研究邊境問題的美國喬治．梅森大學沙爾政策與政府學院教授科雷亞-卡布雷拉表示，特朗普在2016年首次競選美國總統時便建立了“美國優先”的政治敘事體系，側重於強調限制移民、加強邊境安全和打擊販毒。特朗普在第一個任期內利用芬太尼問題服務自己的其他政治議程，包括推動修建美墨“邊境牆”、要求中國“配合”美國禁毒等。如今，特朗普政府故伎重施，圖謀像過去一樣把禁毒不力的責任推卸給中國、墨西哥等國，同時利用芬太尼危機在美國國內的高關注度，為其醞釀發動的關稅戰提供所謂合理性。

　　芬太尼本是治病救人的良藥，美國卻在這場利益博弈中將它當作一枚“毒籌碼”。美國想要根除芬太尼之“毒”，治標更要治本。當他們將芬太尼危機歸咎於中國時，不妨先審視自身醫療體系的漏洞、利益集團的操控。將國內治理失能的責任甩鍋他國、濫用關稅大棒施壓訛詐的行徑治不好美國的“病”，更達不到華盛頓想要達到的政治目的。

　　記者 陳爍 董鈺婕 殷田靜子 王少喆 香港報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