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港新聞網9月23日電（記者 王少喆）近日，中美第四輪經貿會談就tiktok問題達成了框架性協議，隨著時間的推移，一些協議的細節逐步清晰。中美tiktok協議是否像一些人認為的那樣，是中國吃了大虧？中國從tiktok協議中得到了什麼更多的東西？香港中通社、香港新聞網就此書面採訪了財經、國際評論員魯寧，採訪全文如下：

1、中美tiktok“框架共識”究竟該作何解讀？

答：9月14日至15日，中美在西班牙首都馬德里舉行第四輪經貿會談，作為本次會談的一大主要成果，雙方就tiktok的命運安排達成了“框架共識”。擇其概要，“框架共識”的核心要旨有三：

其一、調整tiktok的股權結構，其母公司字節跳動雖依然是單一最大股東，但股權從原先的39.1%降至19.1%。美資合計股權由原先的40%擴大至80%。tiktok改由美國財團控股；

其二、涉及美方用戶的數據儲存管理委託獨立第三方公司進行，採用類似於蘋果中國用戶數據運作的“蘋果貴州”模式進行；

其三、老tiktok的核心算法，經授權重組後的允許新tiktok付費使用，具體如何使用歸中國商務部決斷，如何付費等具體事宜由相關技術團隊談判解決。

上周五晚間，中美元首通話，共同確認（批准）了這個“框架共識”，至此，後續若不發生大的意外，落實“框架共識”的技術級談判將在更為具體的博弈中艱難推進。有美媒樂觀預估，技術級談判有望在中美元首10月底在韓國慶州APEC峰會會晤前實現。根據筆者對“tiktok事件”的長期跟蹤觀察，事情恐怕沒有那麼樂觀。

對“框架共識”的宣介，中方態度嚴謹理性，沒有發佈不利於落實“框架共識”的言辭。美方個別高官除了故意散佈“重組後的tiktok將只剩一名中國董事”以渲染美方勝利成果遠大於中方之外，整體上也比較克制，沒有進一步在枝節問題上製造是非。但在中美民間，的確都有相當體量的輿論對“框架共識”感到“不適”。中方民間的“不適”，集中在tiktok被美方控股，感覺圍繞tiktok的博弈中國虧大了。美方民間的“不適”，集中於痛斥特朗普政府“嘴硬拳頭軟”，非但沒能徹底封殺“紅色tiktok”，反而為其繼續在美運營注入了新的合法性。

其實，只要客觀視之，中方民間輿論當不難發現，中美tiktok存續博弈有個根本前提，那就是美國5年來千方百計試圖封殺tiktok

從未罷過手，也就是說，衝突是美方蓄意挑起的，中方是被迫應戰的。美方是“攻”，中方乃“防”，博弈天平從一開始就是對美方傾斜的。經歷5年反複較手後，中方迫使美方達成“框架共識”繼而逐步來填充“框架共識”，使美方執意封殺“紅色tiktok”的政治圖謀階段性破產。若tiktok能繼續在美國生存下去，盡最大努力傳播中國文化影響力，本身就是一項了不起的“大贏”而決非“大虧”！

繼續客觀視之，談判是一門典型的妥協藝術。 妥協的本質就是基於自身實力牽絆下的互相讓步，但讓步又不能丟棄底線。與美方使用蠻力強行封殺 tiktok、中方與美方被迫徹底撕破臉皮選擇別的報復舉措相比，在“敵強我弱”的現狀下，先確保tiktok在美生存下去，決不是軟弱而是智慧。至於被 “改頭換臉”的 tiktok還能在美髮揮多大作用？那就得看事在人為啦！

2.中國得到了什麼？

答：首先，中國得到了提前構築維護數字主權的先機。5年來美方為封殺 tiktok不擇手段，可謂機關算盡，外加美方對華的其它各類科技“封殺”行動之刺激，使中國在世界大國中，較早較全面地意識到運用法制武器維護國家數字主權的緊迫性，加力編織相對應和具有一定前瞻性的基干法制網和配套行政規章。這一次， 美方被迫接受中方tiktok核心算法可授權使用但決不出售的強硬立場，而且授權使用得經中國商務部審查批准，言外之意，若美方承諾的針對美國用戶的算法推薦的內容在操作中“短斤短兩”，或所推薦的“中國內容”過於單一，中國商務部亦可作出“不批准”或“加長審批時間”甚至“暫停審批”的必要反應。而這一切的法制底氣均緣自這幾年頒行的《數據安全法》、《網絡安全法》、《中國禁止出口限止出口技術目錄》等法律體系之效用。

核心技術不賣但可經審批後授權使用，對於 tiktok的推薦算法而言，最關鍵的是原代碼歸中方掌握，推薦算法要不斷升級，綜合軟件包要日常維護，操控權仍歸中方掌握。如果美方在 tiktok運營中“手腳不規矩”，中方亦可“靈活反制”且保持“反制適度”。

根據“框架共識”，中方放棄了對 tiktok的控股權，換取 tiktok的生存權和推薦算法掌控權不變，仍有部分海內外華人感到吃虧太大很難接受，其實，新的股權結構對美方的“股權痛苦”非但沒有減輕，反而更顯“困惑不堪”。

tiktok股權結構重組前，字節跳動控股39.1%， tiktok8000名中外籍員工（其中7000名美籍員工）共同持股20%（相當於中國大陸的“職工持股會”形式，顯示字節跳動有高人指點，對日後美方的必然打壓有一定的“制度性預設防”），其餘40%股份才歸以紅杉資本為首的國際財團所持有，這樣的股權結構導致後來者想擠進來綜合成本極高。

其一、8000名員工持股如何安排退出？先不計中國籍員工，7000名美國員工肯定要價極高……

其二、字節跳動及在美運營團隊與美籍員工早已形成了利益共同體。退出的是利益一致的“中國人”，特朗普政府“強行安排”進來的是維利是圖的“大資本家”——說句大實話，一旦 tiktok完成股權重組，其內部整合可沒那麼容易，融合不到位，賺不到錢，“大資本家”們可是要跳腳罵娘的！

其三、2023年， tiktok市值即達2000億美元，不考慮溢價，字節跳動退出20%的股權作價就得400億美元，再加上七七八八的股權變更手續費，以及特朗普已放言征繳的數十億美元“開門費”，即使在不溢價的靜止狀態下，持股成本就會直衝500億美元，實際則遠遠不够，那麼，那些被特朗普“欽點”或“強拉硬扯”而來的“大資本家”們，憑什麼要拿大把資金替特朗普政府的反市場之舉買單呢？一家只要缺乏中方配合必然內部衝突不斷，控制與反控制大戲必持續上演的公司，拿什麼給予“大資本家”們豐厚穩定之回報？

3.中美達成協議，對中美經貿關係走勢有何影響？

答：中美經貿衝突已經歷了日內瓦、倫敦、斯德哥爾摩、馬德里共四輪會談，前三輪可視為第一階段，美方以脅迫為主，試圖迫使中方大幅讓步，結果中方精準反擊導致美方受傷，美國繼而轉向求和會談……第一階段的最顯著特征可概括為“關稅戰不打不相識”。從馬德里第四輪會談開始進入第二階段，交易是第二階段的主題詞，TikTok“框架共識”的達成就屬交易首個成果。接下來，經貿會談要突破，繼而影響并有限改善階段性中美整體關係，亟需更多的交易來托舉。

短期內，大體可預測兩點：一是韓國慶州“習特會”舉行之前，圍繞落實TikTok“框架共識”的技術談判未必能取得突破，但雙方尤其是美方，一定不會故意挑事破壞談判氣氛；二是最遲在10下旬，中美極有可能進行第五輪經貿會談，看看中美雙方能否擴大交易範圍和交易品種？芬太尼關稅和中方農產品與石化能源采購大單是主要看點……　　（完）